对联趣事：张之洞与梁启超之间的对联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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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一鸣惊人的梁启超有一次想去拜访时任湖广总督的张之洞，便照说礼数递上了拜帖，为表谦逊，落款自称“愚弟”。张之洞收下拜帖之后，看到以此落款却极为恼火，因为张之洞春秋比梁启超大了36岁，还要张之洞作为朝廷一品高官贵爵，又是士林首领，二十岁出头的梁启超何德何能竟敢与自各儿称兄道弟。为此张之洞回信写了一幅上联：“披一品衣，抱九仙骨，狂生无礼称愚弟”。

梁启超收到后及时写了一幅下联送回：“行千里路，读万卷书，侠士有志傲王侯”。

张之洞

张之洞从古到今爱才，礼敬读书人，见到梁启超的下联，顿生好感，请梁启超到总督府晤谈。两人见面之后，张之洞又抛出了一幅精心盘算的上联：“四水江老大，四时夏第二。老夫居江夏，谁是首位？谁是老二？”

“四水”是江汉黄淮，即长江、汉江、黄河、淮河，其中长江排名榜头版；“四时”指春夏秋冬，个中夏季排在第二；武昌古称江夏，张之洞说是湖广总督，坐镇大清国版图正中段，是大清朝最闻名遐尔的封疆大吏某某，据此敢问“谁是排头？谁是次之？”

相向这般气势恢弘的上联，梁启超不卑不亢，丰硕答话：“三教儒在前，三才人在后。小生本儒人，何敢在前？何敢在后？”

“三教”指儒、释（佛）、道，其中儒教居首；“三才”指天、地、人，之中奇才居末；梁启超是儒生，虽初出茅庐，但也不甘居人下。张之洞大为称许，直言老有所为，从此对梁启超格外关怀。

梁启超

梁启超的老师是康有为，上篇也写到章太炎写楹联骂康有为是妖孽和老贼，“国之将亡必有；老而不死是为。”最后两个字“有”“为”正是他的名字，而“国之将亡必有祸水”“老而不死是为贼”。不过康有为在当时声誉竟然超常规大，被称为“康南海”“康圣人”，章太炎也是因为缺憾“康圣人”这个称谓，反唇相讥康有为发疯，“只要疯癫想当天王倒也罢了，华夏有过几百个五帝；但他竟然疯狂想当圣人，神州四千年也仅有一个圣人（孔子）。”但是康有为门下有梁启超这样名满天下的学生，自然也有底气，梁启超更是不遗余力造就康有为的模样。直到大清灭亡、民国成立后来，梁启超在清华大学国学研究院执教，与其他三外中学老先生陈寅恪、王国维、赵元任并称为清华四大名师。陈寅恪曾经给清华学生们一幅对联：“南海圣人再传弟子；大清皇帝同室未成年人。”意思是梁启超是康有为的学生，你们是梁启超的学童，因此你们是康有为的再传年青人；王国维是溥仪的师长，也是你们的讲师，因此你们和大清的宣统皇上是同学。透过也只好仰视清华大学的谱系之高啊！

再说回章太炎，人称“章疯子”，归因于这位世兄的性子实在是霸道，骂遍王侯公卿及各行各业各流自不须说，他每每把最高天子骂得皮开肉绽。1904年慈禧太后的70年逾花甲，朝野上人举行了极为隆重的万寿庆典。当时正在狱中的章太炎写下了如斯一副著名的楹联，上联是：“现如今到南苑，明日到北海，何日再到古长安？叹黎民膏血全枯，只为一人歌有庆。”下联是：“五十割琉球，六十割台湾，而今又割东三省！痛赤县邦圻益蹙，每逢万寿诸疆无。”

上联是讽刺慈禧太后以便钟鸣鼎食无度，大兴土木“南苑三海”，即中海、南海、北海，“何日再到古长安”则是嘲讽八国联军攻占北京时，慈禧打扮成汉族老太婆恐慌出逃到西安的狼狈情景。下联则是臭骂慈禧老是过寿都置国度安危、部族存亡于不管怎样。五十岁整寿时中法战争不败而败，割让琉球；六十岁时因挪用海军军费修建颐和园，致使甲午战败割让台湾；现在真是日俄战争，两国为争夺炎黄东北而大打出手。都说“寿比南山”，慈禧过生日才真真是“万古常青”啊！

章太炎

章太炎甚或骂出了品牌，人们一视听有才华的骂声便安在他的头上。他另一次著名事件是跑到总统府大骂袁世凯，还砸了鼠辈。袁世凯不敢相遇，只好说章疯子这次是真疯了，以让人带他去看病为名才把他拉走。之后袁世凯每月给章太炎500海洋的京城首批高薪，还给他配了一名厨师和两名仆人伺候。章太炎是钱也收了，饭也吃了，照骂不误。当年大总理袁世凯的北洋军和孙中山的革命军正打得特别，有一幅著名的藏头楹联，上联是：“民犹是也，国犹是也，何分南北？”下联是：“一言以蔽之，统而言之，不是家伙！”只念事前一个字，就是说“民国何分南北？总统不是家伙！”当时人们觉着这出自章太炎的手笔，其实这幅楹联的写稿人是经学家王湘绮。

章太炎还有一个非常有意思的楹联，那是胡适的《炎黄哲学史纲领》出版后，胡适特送了一本给章太炎，下署“胡适敬赠”。终天尊奉观念文化的章太炎对胡适倡导的白话文钻谋非常不满，于是给写了一封语体文的回音嘲讽胡适，仰头便把文言文中的“某某勋鉴”写“适之你看”（胡适，字适之），倒也与“胡适敬赠”相映成趣。

值得一提的是，章太炎在日本时，楼上住着一位华夏留学生，某日这位留学生喝醉了酒，直接站在二楼往下小解，尿了章太炎单方面，章疯子哪能受这样的奇耻大辱，顾不上出楹联，直接骂街。哪知敌手也不是废柴，跟章太炎骂架竟然不落下风，本来这位留学生就是黄侃。伯仲天酒醒之后的黄侃登门道歉，并拜章太炎为师，事后终成一代大师，不单继承了章太炎的博学，也继承了章太炎的暴脾气，顺带也跟胡适作梗。黄侃与胡适同在北大任教授的时候，表现新文化蝇营狗苟旗手的胡适视思想意识文明为糟粕，黄侃经常与胡适争长论短。有一次胡适说京剧比起西方的影视太后进，比如说《秦琼卖马》，竟然只用一根鞭子代表马，让观众看得一头雾水，就理当牵一匹真马。胡适正讲得愉快，黄侃下床打断他：“适之，适之，那要是演《武松打虎》呢？”

胡适在蒋介石面前轻松地翘着二郎腿

胡适提倡语体文，因而他并不比哪门子对联盛传，在他死从此，曾经被他当面羞辱过的蒋介石为了示意对他的肃然起敬，所赠的挽联也是用白话文写的：“新文化旧德行的榜样；旧五伦新心理的师表。”

无论是翰林门第的张之洞，竟是当兵身家的袁世凯、蒋介石，甚至连慈禧太后这样的人，对待知识份子的态度都是特有宽容的，不畏是尖利的批评甚至揶揄嘲讽，也忍受，放任自流。不如打击报复，更自愧弗如人格污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