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渡

　　张山是一名作家，常常到野外去采风，了解不同地区的风土人情，顺便完成自己的作品。

　　这天，张山前往的是一个江南水乡小村落考察风景，张山一个朋友在村里当村长，他想去朋友家借宿。

　　小村落位于一条大河对面，河面宽阔，而且连个桥没有。

　　张山来时天气不错，然而七月的天说变就变，傍晚时太阳就隐没不见了，刹那间阴云密布，天色暗淡，下起大雨来。

　　幸亏带雨衣，张山套上雨衣在河边苦苦等待，希望有个摆渡的人能够过来送自己过河。

　　“年轻人，哪来的？路边一个老汉穿着雨衣，扛着一袋东西从这里路过。

　　“大叔，我想过河到对面村子去。

　　张山对着河岸望眼欲穿，“我从市里来的，去对面村子找个朋友。

　　今天不过去，我还得做几个小时的车回去。

　　“嗐，这你别指望了，老人看看天空，说：“这一带地势不好，人少，也没人修桥，全靠摆渡人接人。

　　但是人家有个规矩，大雨天不出门，尤其是傍晚。

　　“为什么？“大河邪性，以前不知道淹死多少人，天擦黑就有怪事。

　　呸，我说这干嘛。

　　老汉说了两句，就急匆匆地走了。

　　张山愣怔了一下，心里多少有些不安，但是想到这次无功而返，就心有不甘的，停下来接着眺望河面，期望来个艄公。

　　雨没有先前那么大了，但天还是一样阴，一朵朵乌云仿佛湿抹布，盘踞在天上，大地一片昏暗。

　　张山正在焦虑时，河面烟雨迷蒙中，突然划来一叶小船，慢慢地靠在河边角落里。

　　张山走过去，一个披蓑戴笠的老人正在整理小船，他用一个破书包清理船里积水，一下一下舀出去，书包是皮子的，质量不错，上面绣着几个字。

　　“师父，过河吗？张山问了句。

　　老人抬起头，脸犹如干瘪的柿子，近乎古铜色，满是皱纹眉毛也脱了干净，只有两只眼睛有点精神，漠然的望着来人。

　　他看了张山几秒，问道：“外乡人？“额，是，我一个朋友住这，我今天必须得过去。

　　“上船吧！老人不高，却很壮实，胳膊上的血管像蚯蚓一样弯弯曲曲。

　　他顺手接过张山的行李，稳稳地放在穿上。

　　张山上了船以后，他用竹蒿轻轻一推，小船就驶离了河岸。

　　小船十分稳当，大雨中小船几乎没有颠簸，就慢慢滑向江心。

　　船上什么也没有，只有那个破书包，上面写了“春生两个字，下面是某某小学几年级几班。

　　“这里河水野的很呐！后生，知道为什么这种天气没人摆渡吗？张山摇摇头，确实不懂这里的规矩。

　　老人望了望河面，似乎想起当年往事，过了半天才开口：“这都是祖宗的规矩。

　　一开始我也不知道，直到那次我摆了一个外乡人。

　　老人又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下才说道：“那一天，我从城里给儿子定了一个书包，刚取回来，天上就下起了大雨，那天大雨几乎都没喘气，一直下个没完，幸亏我是个摆渡人，通点水性，所以还不太担心。

　　我刚要撑船下河回村里，突然来了一个狼狈不堪的外乡人。

　　那人身材很高，像个学生，提着行李，要到河对岸去，他说话口音不一样，一猜就不是本地人。

　　他掏出钱，说‘麻烦带我过去吧，我有急事！’他掏出的钱不少，但是我还记得祖宗的规矩，暴雨天不渡外乡人。

　　所以我犹豫了一会儿。

　　他看了下，急了‘你不带我过河，这周围又没什么旅店，我睡哪？’，又掏出一些钱，意思非要今天过河。

　　我当时认为，仅此一次，于是借了那人的行李，讓他上了船。

　　船到了江心，雨势突然变得更大了，不一会就把我的船灌满了水，而且江心风也大，吹得船东倒西歪。

　　‘大叔，我不会游泳，你可把好船了，别讓它翻了。

　　’‘你废什么话！’我最烦这些人嘟嘟囔囔，但是心里也紧张起来，这船保不齐会翻，我虽然会水，但是在这湍急河流中救一个不会水的人，我还是没把握，更何况这家伙人高马大的。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一阵风吹来，船立刻翻了。

　　水流汹涌，灌了我一鼻子。

　　不过我勉强游出了水面，而那个外乡人不见了踪影。

　　‘也许大水冲跑了。

　　’我想了一下，还没游动，突然脚下一沉，一个人抱住我的腰使劲拉扯我下水。

　　‘放开，水太急，你抓着我就会一起死。

　　’那人早就溺傻了，就是不撒手，我们两个人的，慢慢往河底沉。

　　我根本没办法，他抓住了我的胳膊，我知道我力气一没有，明天就是两具尸体。

　　可是我还有儿子啊，我今天才给他带的书包！那该死的外乡人！老人激动起来，握着竹蒿的手开始发抖。

　　张山惊恐万分，生怕老人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赶紧问道：“大叔，别激动，您不是还活的好好的吗。

　　老人终于平静下来，叹了口气，说道：“我用木桨打晕了他，终于上了岸。

　　“外乡人呢？“进河里了，他本来就是水鬼变得，把人往水里骗。

　　“哦……张山十分惊惧，因为老人的轻描淡写，他总担心老人迁怒与他，因此不敢再问什么了。

　　突然，张山注意到，小船吃水很浅，所谓浅，就是张山上船前和上船后船入水深度没有变化，张山汗涔涔流下，慢慢问道：“大叔，您不是用的竹蒿吗，哪来的木桨？老人一语不发，漠然摇着竹蒿慢慢驶往河心，此时天上突然雨势加剧，瓢泼大雨不一会儿就把船灌满了，暴风一阵阵吹来，船，慢慢吃水了，一点点往下沉。

　　张山快疯了，他急道：“大叔，我不会游泳，你可把好船了，别讓它翻了。

　　老人回过头，那脸几乎被水泡涨了，闪现出不一样的乌黑色，但是他没说话。

　　张山大惊，心思急转，喊道：“大叔，你可别害我，我是你儿子的同学啊，我回家探亲来了，你儿子春生约我来的！老人动作呆滞了一下，慢慢抽出了竹蒿，突然甩了过来，一棍子把张山打到了水里，张山喝了几大口水，失去了知觉。

　　第二日，张山醒来，已经在村长家里。

　　“算你命大，我们在下游找到了你，竟然还有气。

　　呐，你的包。

　　村长递过来一个书包。

　　张山看了一眼，立刻握住说道：“你这有个叫春生的人吗？“有啊，怎么了？“我要见他！春生年级也和张山差不多，只不过父亲死了后没有足够学费上学，早早地握起了锄头。

　　张山把事情说了一遍，春生默然不语，过会儿蹦出豆大泪珠。

　　他们在河边烧了纸，缅怀死去的人。

　　后来，在村长的主持下，终于修了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