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园鬼事录之鬼调影

一九八五年晚秋，我和马求恩叔去探视因盗墓遇鬼起山伤残的才三儿，才三儿给俺们讲了段他十一年前亲身经历过的鬼调影，还详谈了他师父民国时期阅世的一回鬼调影。才三儿破天荒地允许我用札记转脸。才三儿说，鬼调影绝不民间传说，只是实有其事，鬼调影虽然不知所云，然而倘或有感受和稳住神观看，是精练揣摩出几何景象有源泉谅必很有意思的。

才三儿说，他那回盗的是禹城十里望和张庄搭界的一座明末清初大墓，进入神道，凭墓道风格和墓门向心，才三儿断定应是两重墓门，第一道墓门是青石的，上峰刻有花纹，两边立有狮像，石狮神色夸张，盛怒。他正欲别开石条，进入墓门，就听墓门内传来凝重的哈哈哈变咯咯咯的笑声，笑声故态复萌，回声不断，忽尖忽细，笑声中时伴有嘁嘁喳喳的说话声，才三儿一惊，知是终生野瓢子在里面作祟。才三儿也不管，透过门缝，移开石条，撞开石门，见一群野瓢子正围坐一团，端坐如人，毫无例外鼓眼放青光，鼻腔连续外翻呼扇呼扇地喘着，耳大醇雅，小头长圆，细脖为期不远，都毛茸茸黄忽忽的，不停张开驴似的黑口，伸出带桃色倒刺、泛淡淡水银光若有若无的牛舌，肩伴着呼吸矫捷一耸一耸的，背对才三儿坐着的、也180度转过头来，齐发着低低的鹅叫声，听到其颁发鹅叫声，且叫声里盈盈压秤的转音，便知这些野瓢子足有二百多年了，已能夺人心眼儿，换人心魂。皆传此物为尸气所化，聚于阴位，附獾体而成，属护墓之物。但是只要压住其声，便可自消。对望的一瞬间，才三儿立时锚固心思，一帆顺风掏出灌过鸡血的哑声环，在手中翻转三圈，扔了出去。这儿那野瓢子已出了幻景，飘起地带，正值旋转倒翻，欲使控念法，取人心眼儿。瞩目哑声环穿过虚影，落地一响，野瓢子立时还形，艮移为巽，巽根入土，便辈出了名震中外的“野游辰戌遁”，灵芝云形似飘起几朵棉花胎状雾，所在就出现了几个长圆的黑洞，野瓢子烟消云散。

为开“回首道”和“点气门”，才三儿还往洞里滴了化符水，听到洞里过了一会儿发出几声细碎的嗞嗞嗞的要上西天般的鼠叫，便囫囵直辖平安无事。墓的“顶头门”内逊色什么可拿的，只有墓壁边立着的很大的一个盛骨灰的青花将军罐，从青花发色针锋相对暗淡看，应是使用的瑞州青料画的。才三儿猜测罐里面装的可能是墓主奴才的骨灰，好在这骨灰大罐立于墓壁几百年，没有出新大小人心如面的“套影邪”，说明书丧生者死时诞辰和长上颜色不合或早就投胎转世。

刚安下心来，便欲开启二道墓门，二道墓门为日常的带浅浮雕花鸟的涞源产大理石门，石门有条较宽的门缝，写野史的明末文人雅士，多称此类墓门缝隙为“观庭狭”或“荫凉透”，而盗墓行却名之曰“穿眼脊”。才三儿正要推杆石门，门缝中突然伸出一只长满银灰汗毛的毫无血色的手，才三儿急忙打退堂鼓几步，见那手抖搂几下，便挺在缝间不动了，数秒后又渐次翘起中拇指，轻轻摇了摇，静止下去，接着门缝中便透出稍事闪烁的幽蓝光，之内隐约似有锣鼓声。才三儿知道这叫鬼招手，盗墓行的常说----“二门遇上鬼招手，百重迷雾戏里边”，见到鬼招手和听见锣鼓声，仿单要面世伴有鬼调影的鬼唱戏了，里面肯定玄机满布，魔影重重，他是穷追了墓内阴气的极盛期。但是“入墓不回头，回头万事愁”。才三儿尽力而为顶开了大理石门，见那手独自蒙胧的一小段手臂，凭空悬在那边，日趋从手臂处起头变淡，倏尔化灵光点烟消云散。

才三儿用手电筒高效照完墓内四面八方，见棺木上，墓壁四周，分室内摆满了高高低低的埋在尘埃里的随葬品，凭常年累月体会判断，这墓里值大钱的玩意儿醒眼不少，心中正暗喜间，蒙胧的锣鼓声更重了，随锣鼓声和忽明忽暗的幽蓝光对门墓壁上突兀出现一个发暗紫光的大戏台子，戏台子若有若无，飘飘渺渺，如船起伏，渐至稳定，能经过案子观览莫明其妙的墓砖和地面。此刻梦境般从墓壁里慢悠悠晃出了戴着一人多高斜筒状白帽、白帽下露着散乱微卷的粉红长发、挂着黄长须、脸色青黄、眼窝黑黑、一身肥大白衣的一清二楚的人阴影。根据首出场者装扮，理所应当是冥戏《长亭送月香》，这首先个出场的扮的正是北陵相爷韦高。

才三儿盗墓活计几十年，好久没横冲直闯唱冥戏的了，也有兴致看一看。随着北陵相爷韦高出场，几声隐约渐至丁是丁的南胡拉响，锣鼓声也密集起来，广大鬼魂开头往这墓室里聚来，死鬼一个个飘飘忽忽、白白灰灰、黄黄黑黑、花花绿绿地从墓壁、地上冒了出来，若影若实，忽有而无，无而又现，噪噪杂杂，悉悉索索，穿梭往来，鬼魂千奇百怪，穿着不同时代、乃至不同时令的很不可体的服饰，一些还回过头来，闪着灰蓝色的脸冲着才三儿诡异地欢笑，或甩瞬即长舌，哆嗦着助手，掏出瘦小的比猪肝色调略淡的心来，让他见状。才三儿面不改色，镇静地看待这一切，随时提防着出现长短变化，只面无神色地冲这些鬼魂微微点下头。鬼魂越聚越多，阴气愈盛，造成才三儿全身过电一般，一阵阵抖动麻木着，血在凝固，心跳忽快忽慢，没抓挠，才三儿不得不掏出“朱桑定神丸”就着化符水瞪眼吞了下来，浑身一热，好了许多。

只听锣鼓二胡诸乐，交错奏起，那北陵相爷韦高“一迈、三转、二拍、四抖”唱了起来：“那月香呀好可怜，人世黑官把她欺，孤魂驶来冥界里，谁让她如花似玉娇滴滴，九泉之下也是难留你，难留你呀难留你，难留你!”，声由细弱，渐而高昂，略为苍意，遂低首，连三叹。随着见那北陵相爷韦高双臂后甩大袖，三步一颤，两步一摇，走动起身，忽然立住抖动通身数下，锣声伴之，锣声刚落，鼓敲数点，几弦南胡，音随身段，伴奏情形烘托较好，北陵相爷韦高面北又默默小声苍然念起戏词：“昨晚春花明月，今宵长亭蒙蒙，雨若思绪无绝期，风似悲愁又袭来，凄凉凉，夜茫茫，路遥遥，愁久远，长河波浪翻，黑云如山压船帆，衷曲啊、沉甸甸!”。此时靠舞台的墓壁上居然没事映现了渺茫的远道、黑云、船帆诸景况，皆似谧静在潇潇小雨中点。才三儿一时分不清这鬼调影，调来的是哪儿的景象，细赏犹如动乱着的更近吃香的喝辣的

的水墨画，正逐年晕散开来。再思谋，极类三峡和桂林山光水色增大起床的场面。跟脚北陵相爷韦高，前后猛甩大袖，摇动颤身，费劲拔脚，夸张地趔趄转瞬，右腿半伸突如其来高抬，这样雷打不动稍立片刻，便轻踏灵步，异样地慢跳三拍，快跳几回，组合音响吹响，二胡协奏，相近有风，白衣飘起，举手投足，甩须转身，颤音说起月香阴间阳世的困苦经历、不幸境遇和悲凉生活，言语简练，概括力强，渲染丰美，重点第一流，内中还透着月香的足色与乐善好施、以及在困处下对美好光景的向往。尤其是伴着竹板节奏顿挫说到“相向现时这景况，多少感慨汇心上，再忆起，月香三岁丧严父慈母，靠奶奶来养活，六岁给东户缝衣物，七岁到北乡去挑粮，给块饼啊她舍不得吃，捧于奶奶尝一尝!”，观众开始颁发幽幽的长吁短叹，甚至出现了妇女嘤嘤地哭泣声，现场事态越加凝重。刹那间，似有狂风鼓起，风声悠远而浩大，梆子声急，箜篌飕飕，增大轻乐，回环耳畔，眼见戏台背景忽而出新无数山谷，谷地间飞沙走石，折枝倒树，电闪穿云裂石。才三儿凭山沟沟和松树特征，猜猜这回鬼调影调来的很可能性是太行山区的景象。

才三儿见异物们已被北陵相爷戏词和内情影子招引，见机行事摸起几个物件，装入身上携带的袋子里，凭手感，可能是几个金碗盏托。忽听前方突兀一声长叹，满门归于静穆，猛昂首，见舞台间的北陵相爷韦高，青黄的脸上突然添了多少深黑的皱纹，正经过众鬼，歪着脖子看他，才三儿顿时心跳加速，知是自己早已唤起注意，转脸见墓门处已站了好多似动非动的长满獠牙眼放青红光的恶鬼，恶鬼大多数略带蠢动着脖子，这是正值调息聚阴，深深想来人的气门的表现，这也说明鬼魂们已穿过眉眼木本敞亮了他的八字、来的方面和阴宅脉络，凭他身上时而涌出的轻于鸿毛的戳戳点点的感觉，可知魂使盲押已在他祖坟上使了跳梁法，更高度常备不懈起床，故作镇静，蝉联看戏，暗中沉思着凑合的法子。这时，细碎锣鼓嚓嚓咚、嚓嚓咚交响，北陵相爷如飘若走、忽悠悠轻云似的隐去，月香突然从墓顶直立闪出，一头黄发，煞白脸色，安全带古装，白地蓝花，似乎轻纱，衣带翻飞，飘然而下，落于舞台，鬼众惊呼，怪声恐怖，高低跌宕起伏，连绵许久。细看月香演员，虽然眉眼画得重了些，确有几分兰花指。见那月香，妖步轻移，口吐蓝光，蓝光化烟，飘于全身，迷迷蒙蒙，回身甩袖，伴越来越缓慢，转手快马加鞭的南胡和梆子声，先做“游廊观花步”围台三圈，后变企盼状左顾右瞧，后移三步，随步后移，“双手推窗式”数回，诸声平息，舞袖侧摆，竹板鼓乐齐鸣，开始念词，其调悠悠，如梦如幻：“碧水长流伴云来，遥路犹见数花开，奔波如梭人生多劫难，酒食征逐阴间亦波折，且听姑父韦高说，教我何如躲一躲!哎!躲来躲去真无奈，苦添苦来厄中厄!”词刚念罢，长袖高甩，反身疾走，锣声铛铛，琴音波荡，月香唱曰：“悲辞贵妇人来冥间，百岁仕女好寂寂，可知冷暖啊、阴风一阵寒!”，然后做掩面哭泣状，门庭冷落体会，一霎袭来，戏台黑幕也变成碧草连天，浩繁山峦，忽起黑风，堵嘴整套。才三儿看出这是蒙古草野风景和沂蒙山脊的交汇，无所不至过渡极好，更知这搞鬼调影者，已是千年老鬼，明达各处，效用超凡。此时，诸景阑干，变化万千，忽而江流繁星，渔火点点;忽而荒漠孤烟，驼铃声声。随背景变换，紧锣密鼓，月香消失，西北王爷屠万飘来，初若黑云，继为人形，幻影重重，颤颤抖抖，随员摆头，煞黑脸色，深黄长须，戴奇高七扭八歪官帽，着浅灰红边官袍，脚若有若无，似穿白花靴，极怪异地窜跳几下，扯开尖如猫叫的喉咙唱了起来：“阴间阳世一个样，什么判官与阎王、啊啊啊!敢送又敢钻，哨位顶破天，嘿喓喓、嘿喓喓，何处不开后门、哪里不爱钱!?只要点上钱，啥事也好办!啥叫黑、何为白，黑白能倒果为因，冥府照样做神物，福乐连天。嘿嘿、哈哈、哈哈。”笑声腔调九曲百转，萧瑟钻心，在墓壁间飞舞，神志以近纵横，忽重忽轻，接着隐约传来一股腥骚臭气熏天，屠万周身无涯起一层黑黄分隔的雾霭，黑幕愈益黑糊糊为怪。屠万抬腿回身，举步“在天之灵散步”，转起“飞轮脑袋”，变幻“白骨七相”，呼出“倒气九声”，直立身而长舌弹出垂地，舌上似有放光蛆虫蠕动，轮空一念之差长舌撤消，嘘嘘然口吐黑气数次，诸相现于眼前，诸声发于耳畔。哀乐空旷，抽搭四起。万般灵异，难以表述。寒风飒飒，似透骨髓。惊心掉胆氛围，更加浓厚。突然板重锣轻鼓随，屠万又一板一眼、顿挫有力地喊唱道：“阳间我做官、逼得月香到阴间，阴间我呀竟然官，要她来我府上当丫环，让她做鬼也悲惨，嘿嘿，立身处世我逼她钻火山，做鬼我让她跳无可挽回!哈哈哈，谁让她美啊、又骂我阴险狡兔三窟太贪婪，狼心狗肺没人肝!嘿嘿，我让她作人难、做鬼难、贱人连连恨无边，外加冤上冤吶啊!啊啊……”但见屠万官衣突然通透如轻纱，根根白骨模糊，白骨极软，宛如皮条，残骸上像是渗着滴滴黑血，双眼蜗牛状鼓囊囊，白眼珠变血红、又黯然、放青光，两腮鼓起，发出蛙声，墓室地方也应和着，传颂阵子蛙鸣。

蛙鸣间号声，琴音天翻地覆，似有似无中，鬼调影景象大变，出现了迷蒙的夏日水塘，蜻蜓新异地生着六个翅膀，颜色皆不断变换着，幽光闪闪，慢悠悠飘飘扬扬。鱼戏荷下，放着泡泡，沫儿不散，鱼卵样会师，细看好像颗颗人眼在转，塘上竟瞬间袅袅起纷纷白雪，好多小小的黑色人影，蝙蝠状浮在紫红或灰红的荷花上面，瞬即机械地跳起了《幽冥欢乐舞》，梦幻般似有《回灵曲》飘来，哭天哭地，悲凉透顶。才三儿正惊奇间，乐声化水声，哗哗然声浪，忽急忽徐，一个黑影从鬼调影里弹出，如球状轻轻落在台上，台球般弹跳几下，晃晃悠悠几番，顿时呈人形瓷实住，面子及时清晰，尖嘴猴腮，黄毛满脸，数根白须，轻轻抖动，牙齿尖厉，若有白光，细眼无仁，白帽黑花，蓝衣宽大，冲屠万磕头作揖，滑稽万状，连说加唱曰：“您景色，放光辉，冥界势力震八方，别说要月香、就是要月亮，谁敢给您抢?!小的我办来就是!”才三儿听师傅说过，这位视为戏中屠万的家奴黄郎了。这黄郎一看就知是拜月满百日的毕生老狐所扮。但见黄郎，说唱终止，做鬼三拍，呈狐六现，脚下如生风轮，悄然穿入墓壁。

才三儿见墓内针锋相对安定，正欲再拿些东西，忽一长脖鬼把头从其后面伸来，拐过花脸冲他咝喽咝喽一笑，才三儿吓得一哆嗦，睁眼再寻找，长脖鬼消失，顿然又觉背后寒气袭来，继而又见眼前甚至于涌出了自我的身影，自己的身影发着灵奇的光泽，由小而大，由远而近，面带微笑悬浮回荡着，声色由血红渐转苍白。才三儿旋即大面儿上，后面的恶鬼已袭来，正以点魂术与幻影身外身迷惑自家，急转身甩出泡过朱砂水的鞭子，不久前身的一个恶鬼呈落叶状繁杂发着淡淡寒光散解开来，忽而又组合一体，鬼影更加庞大厚重，面目也更加凶相毕露。才三儿天从人愿掏出自制的带胶的黑布圆片，粘于胸口，以挽救小我八字水弱的贫乏，破了跳梁法可能性牵动的奇险，背起兜子迎着鬼们跑了畴昔，鬼众纷纷躲闪，力防人鬼相撞，发生爆裂，带动不堪设想的结局。跑过二道墓门时，竟听到百年之后暴洪决堤似的咆哮声，甚至轰鸣起来。才三儿晓得此时万万不可回头，诸阴气已集结同路人，视之必被摄去阳神，口吐泡泡，昏倒于地。等狂奔至一道墓门，后面又传来震颤心地的极温柔的呼唤声，才三儿原生态更不能反顾，否则胆魄流失，血管凝固，为邪所侵，非傻即呆，甚或痛彻脏腑，疯癫哭号，并非安生。心默念着《脱老墓壳子咒》，转眼奔跳出墓门，转身封住盗洞。静了下心，转过身来，见广阔的坟山空间玄奥的悬着两盏滚瓜溜圆的月亮，才三儿深知，此动静也属鬼调影的一种，一般会伴随出现鬼戏的鬼对歌。盗墓行中人，碰到此情况，一味靠绝对观念的“云解锁，树穿衣，寻坟山，察人门”，且思绪定力极强，才能凭丰富知识经验风调雨顺脱险难。若按原路或旁若无人奔逃，十有八九会遁入鬼市，在人世间一霎时蒸发。但这些需等大黑焖子涌出才行，否则难以定位“直使”天地支和反向的三奇六仪，乃至无法运乾避坤挑地脉而夺生门返阳路。这儿墓地东南角潮信般沿地面猛不防漫来翻卷着的雾气，雾气少刻就从头至尾整个坟茔，不一会儿，雾气变得清透若水，刷刷啦竟有水声击响，那透明的雾霭也随之有了水花溅起和波光粼粼的感性。不断张大开来的越来越透亮的雾气无所事事间洒满了星辉闪闪。此时，东北方忽而出现一座明灭的桥，桥影先蒙胧，后旁观者清，再色彩斑斓，桥下有一古装妇人荡舟而来，细看那飘渺的人影，并不摇浆，不过直直且衣带飘然地站在舟上，她通身翻飞着熠熠闪闪各色光线的鸟雀和蝴蝶，黑马鸟儿与胡蝶群集胸前，化为怀中抱着的一只琵琶，轻拨琵琶，音声迢迢，满含幽愤，柔和曼妙，听其唱曰：“弹一曲雄风来伴舞，随数点寒星去寻梦，绽几朵花影总模糊不清，伤百年心曲更茫然。荡舟穿月兮怨景物更换，御风踏春焉为流光叹惋，长河水、如闲愁悠悠，故园情、似细雨地久天长。啊，观前生，赏今宵，拾旧忆，落尘缘，哪是阳世?何为阴间?小桥依然如故，云海长条。。。。。。”。

才三儿猜想，这就是他的师傅“铁铲和尚”杜公的话过的《花海荡舟曲》了，那舟上弹唱的农妇应是慕无忧了。正慨叹于墓中冥戏和墓外鬼戏的得天独厚及鬼调影的繁复时，西南方又迷蒙中轻飘飘泊来小舟一叶，舟头似立着一黄衣令郎，摇着扇子，舟尾还有一雏儿正在抚琴，琴声空灵。凭依这公子妆饰和动作，才三儿判断应是余不愁，那少爷连做几回夸耀舒展的左顾右盼小动作后吟道：“秦淮旧事沉梦影，鲁北新缘荡星辉。逐风踏浪歌一曲，探春寻芳过千亭。前生曾观桥头月，今世又逢水上情。拾起流光画屏暖，挥动云海思翩翩。”一首吟罢，琴声忽转，水声潺潺，古韵清闲，回肠荡气。墓园里影像大变，甚至于应运而生了隐约的山峰远亭等新异高视阔步的鬼调影景象，诸玄妙景象里，开阔着发着荧光的牛毛雨，极具轻狂体会，公子遂唱曰：“阴间阳世莫兴叹，苦生福长皆有缘，堪破人间雨蒙蒙，路过霜雪梅点点，万事佳境青黄不接奇，千峰回响亦相知，心放桃源云漫长，遥望佳人草红火，烛光茫茫是星海，水花声声流遥思，忘川沧江弹琵琶，奈何桥下诉底情，孟婆有知来提亲，月仙登高望远犹妒之。。。。。。”，接着是一声尖厉的长啸，啸音连绵经久不衰。才三儿公诸于世，这身为阴间有名的《在天之灵风流曲》，与头里《花海荡舟曲》一样都是鬼戏《阴阳百世缘》的一部分，江北盗墓行也有斥之为《浩然忘川河间调》的。然后那女子和哥儿苗头一唱一答，曲调凄切悠扬，唱词宛转悱恻，鬼调影也随鬼戏本末的不断变化而晴天霹雳着，过江之鲫景象令人震惊不了。这唱答中诉说着两个异物多少世阴间阳间的情缘与小日子，含蓄了丰富的历史双文明艺术本末和自古以来各种社会情形的变更，表达的极其无疑生动，使人震惊不止。许多好唱词，才三儿记得旁观者清，比如“终南拉手锄云块，天山作伴采雪莲。阳间我寄月思情，冥界你知泉声暖。不负苦等又欢聚，还数星星到河边”，等等很多。但无论本末怎样精彩，这些戏份里接连敛迹着迷惑盗墓者的办法，需时时小心。

此时一股莫名的芳菲袭来，让人眼睛涨痛，昏昏欲睡，感觉周身蝙蝠似的飘飞着无数叽叽喳喳的幽魂，鬼戏曲调也噪噪杂杂起身，扰乱着心智。脚下，容不得有数猜疑和虚应故事，否则后悔不迭。才三儿知道，

正是在这种间不容发变故下，逃亡困境的机时也会随之而来，自古没有无隙可寻的鬼调影。才三儿还说，民国五年青梅石印社印行的《盗墓诀十三章》对此类景象，有过荦荦的对付法子，一直率由旧章至今，例如此书说——鬼调影下邪飘船，六翼反逆三奇间;撮脚为使取壬水，先天用卦舍辛金;直驱弱乙寻东南，更思焖子高坟现;出洞不忘龙掉头，坟山也察鸟跌穴;八字加时命相还，赤县神州同理人脉连;生死闪念莫等闲，心定云锁力可攀，等等。又据墓地相天地人鬼脉逃生法则，更以盗洞为轴，望云为念，格树为襟，寻气为机，察人位为路，总干支为要，当年诸项具备，唯缺大焖子出现为引。这些其实是“云解锁”等绝对观念盗墓潜流艺术的细致化与具体化。那时候才三儿已觉全身气力正消，发麻和眩晕感火上加油，正焦急间，见东北方虚空情事发愁塌落，光溜溜个真实性的坟头，坟山上出新了一个黑猩猩似的巨大的身影，身影呈坐姿，又把坟山遮去大部分，似有粗气和把稳的呱呱声行文，那巨影就是大黑焖子了。既然点面俱全，迅速心排干支，方面已明，急夺生路。

先嘟噜几声《唤阳诀》，才三儿背着荷包，就在不堪入耳的轰轰声中疾奔，当下飞针走线变换着各种离奇景象，时或白眼火狐狸在林间穿来穿去，忽而化为短衣挑粮人驶来答茬;还有老花地排子突然在他脚前地上露出头来，头瞬即又变成骷髅跟其骨碌或成为长发黑脸人缘尖叫着热烈抖动，嗻嗻嗻地发着细琐的声音;可能猴脸人猫脸人异样窜跳着向他飘来，眼见得碰上，对方又有如气泡迅疾流失消失，难寻踪迹，才三儿丹田火烧般疼痛，脚心针扎似的钻心，头颅、愈益是太阳穴犹如刀割，他汇总生机勃勃，鼎力迈着步子，在一发严重的头晕和肢体酸麻的苦痛里，脱出了墓地险境，心中一阵狂喜，回头再看，多种多样的虚影都在道子鬼火中影影绰绰昙花一现着，逐步变为了夜幕下笃实的全勤。静了静心，才三儿掏出自制的驱邪丸吞了几颗，冒出一身虚汗，逼走了体内邪气，顿觉浑身清爽舒畅起来，头晕眼花亦消，精神巧劲加倍。正作用着尔后如何把那墓中的小崽子全部收拾出来，便进了家门。

“一扫光”才三儿讲完这些，端起把壶“吱喽”喐了口茶，又渐渐说，其实鬼调影中负有极宏赡的鬼狐文化和鬼狐艺术，紧接着各地的动工充实，这些也在缓缓地付之一炬，又由于其反物质性，除却鬼火正如，这些鬼调影戏份用录影机或相机是摄不下来的，细想想这些东西的渐渐磨灭竟然很可惜的。他还说盗墓行多为夜里单人此举，历史上碰到的鬼调影多，而考古的多为大清白日开挖，与之缘浅，纵使有时夜间进来，也是好多人，人一多鬼调影啥的自然没有完竣，而且动辄就第一手揭封土堆，从而很难碰见这些怪诞景象。但是他们能感觉到灵异的留存，却碍事用语言表述。针锋相对来说女考古人员比男考古人手经验要力透纸背衮衮。新鲜是他们入伙没有盗过的古墓里，见到某些现代人使用的一些东西时，这种知觉会愈益急剧。那些现代人用的东西，是因两极不许不违农时转换就被进来的人气杀出重围所致，而这种发觉、考古界一般而言是不会公布的。

才三儿还说，盗墓行里人以为，冥戏、鬼戏和灵戏是不同的，冥戏主要是在墓穴内唱的戏，演员既有鬼魂也有狐仙。而鬼戏是在乱坟岗里上演的，鉴于所处位置阳气感应较重等原由，演员只有修道较久的鬼魂，虽鬼戏唱词丰富，但演员阵容很小，多的也不会超出四个。冥戏和鬼戏的鬼调影应是一通百通的，只是所作所为形式言人人殊便了。墓内有冥戏，墓外必有鬼戏。灵戏是在唐以前的山陵中演的戏，同时其鬼调影凌驾想像，能纵向地调来极端幽幽真格的历史始末，演员除了异物、狐仙甚或还有皮张等等，都有很高的道业，盗墓者很难凑和，体质稍差些的见见灵戏几度受不了，心潮有被世面吸过去的感性，既玄之又玄又酸楚。灵戏是极其薄薄的。才三儿分析，无论冥戏、鬼戏甚至于灵戏，都和时间偶发性错位或阴气极重有关。无论意识到或窥见不到，当年的任何其实都是挪窝变形的，人极一拍即合经过步入万劫不复的异维度上空。

说起灵戏，才三儿提到了他的师父“铁铲和尚”杜公来，他的师傅解放前做过冀鲁豫盗墓行的副总把，江湖名誉很大，对宋元坟茔研究透彻，参与过吕大临墓的论证和勘验，曾受命在蒙古寻成吉思汗陵墓多年未

果，吃尽了痛楚，嗣后听从成吉思汗丘墓被鄂尔多斯的“小大黑儿”乌格亚布哈图盗了，光六只金环铃儿箭就卖了三十七两黄金，本土盗墓行适逢其会向行内总把们榜文了这一晴天霹雳，还说明书了其陵寝是马踏火化陵墓，规格介于陵与墓之间，卖到哈萨克斯坦的三道金牌上的亲笔，证明了成吉思汗确系陵墓主。小道消息“小大黑儿”乌格亚布哈图是依据答尔护特后人提供的信息规定的真青冢的位置。杜公来没办法，当时腹地战祸，断了接济，便直闯大陵墓较多的河北，盗了郡主妆楼墓群，搞到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谎称成吉思汗坟茔里的东西，在北平琉璃厂内外卖了个大价格，锦衣玉食了一阵儿，伤耗光了，又钻了已被盗过多次的河南安阳一个极翻天覆地的倒甲陵寝，顺旧盗洞轻松挖开，央告感觉到一阵冷风丝丝划过，知道之内气道通畅，便直接下来了。

刚加盟主室，隐约见侧室出现了巴掌大的白影，白影上浮不断舞狮，凭体会，杜公来清楚这是灵戏伊始的先兆，盗墓行称做鬼挥袖。为了在灵戏开场之前离开，急忙点亮身上随带的一支蜡烛，插于地上，便拚命翻腾起身。地区於土太厚，又从布袋里掏出玲珑铲，自壁根至室内扇形向前使劲划着地面，与砖石碰碰，下发零敲碎打的声浪，忽然较清脆的一声，知是撞击了金属物，伸手一摸先捞取一个淤泥裹着的骷髅，玲珑铲一敲，枯木数见不鲜，顺顺当当远投。又一摸，抓到一个硬物，矢志不渝甩了下淤泥，到烛光前一看，是绿锈斑斑的平口青铜铲头，从形制看是五代时期盗墓行里的典型器械，绿锈下再有同路人铸字，杜公来就从兜里掏出小块细砂石，顺字边轻磨几下，归根到底看清，是隶书体的“幽州补遗”，他立刻明白了，刚才仍的骷髅，就是五代一代盗墓行大名鼎鼎的“幽州拾遗”魏相武的，魏相武的渺无声息一直是盗墓行的迷案，这回终究找到他的“角度”了。由于算来魏相武是杜公来的前十三辈教育工作者祖爷，在盗墓行属于纯正的直系一脉，破译死因非常一言九鼎。为此把玲珑铲放进袋子，又在骷髅的近处、主室西北角，找到个五代风味的封堵住的盗洞，据单个切土宽度，反复比对青铜铲口，便知魏相武是从本条盗洞进入的，封洞土与墓室土生熟较为一致，且封堵土很硬，有被抓下一段的“老痕”，况且里面塞满残砖碎瓦和大石之类，完全可推断出“幽州拾遗”魏相武是被同路有目共睹封在此处的。按几代传抄下来的资料，“花金篓”毕治斌瓜田李下最大。总而言之这是盗墓史上的国本发现，在此情况下，杜公来已懒得再翻找哪门子，灵戏却开始了。

只听一阵由远而近绵亘袭来的轰隆的惊雷般战鼓声，昂首见头里坟丘壁上朦朦胧胧的鬼调影中，过多马儿拉着的战车，横奔出来，战车上都是拿着长矛大戟藤牌的身形，所有身影八九不离十都穿戴着寒光闪光的盔甲，两阵迎面浩浩荡荡冲杀而来，各种字样的旌旗遮天蔽日，甚至还能看到战场远方的城墙角楼上也有好多军士在厮杀、滚石和举火，马嘶与喊叫顿时如暴风骤

雨般杂着更剧烈的擂鼓声滚滚而来，接着鬼调影中弥漫出阵子浓重的黄烟也一头扑来，至眼底下立消，令观者惊心动魄，汗如雨下。傻眼间，忽听耳边吹气状无端传唱沙哑凝重的一句话：“此乃《武相南征》也!”，话音刚落，杜公来便觉浑身冰冷，时有烈风刮骨，潇潇旋过，使其冷战不断，人身竟一世动弹不足。呆立主室中间，知觉整个都在闪乎，回头看蜡烛，烛光好似隔着一层半透明的水晶，还像镶嵌于壁中，烛火忽而被拉的老长，些微还有蝇头扭曲。左侧画像石砖上的车马人物等，好像也轻轻动了起身，好一会儿如同泡在流淌着的水里。陵墓顶端有如飞满蝙蝠，烘烘噗噗楞楞声息不停，响声回环往复，时与战地声音混于一起，无比玄之又玄，难以名状。

杜公来神志小我好像遁入了另一畛域和时空，先头一切越来越虚幻。杜公来暗自和乐自己体质很好和胆量过人，再不灵魂早被吸往年了。他定了泰然处之，正欲思考计策，敌手就像窥破了他的思绪，各种灵异忽然远逝，全方位顿时归于平静。

杜公来动了下半身，感觉已经恢复如初，刚静下心来，耳边就出现了莫名的“嗞嗞嗞吱吱吱”极具震动感的声音，此音意外各异维继一会儿，自己的发觉金蝉脱壳似的，越出肉身拦腰，声音渐渐清晰，听那声音

说：“我是你老老不知怎样再老的寻穴开山祖师‘幽州拾遗’魏，我是被‘花篓子’毕活埋在此的，他兜走了陵墓里的一切，几世享乐不完，还砸坏了许多余剩，可恨之极，那时他在外埋堵我，我在内猛扒，后来我竟不知吾已死，虚身还在狠命扒土，而土石依旧不息滚入，久之才晓，相向险恶，死也无啥，反觉轻松”，说完壁上回响起清清灵灵的笑声，杜公来倒吸一口冷气团、冲天作揖喊了声：“老祖师公公!”。静默顷刻，有泣声起，随即哭泣听到：“这鬼调影中影邪比我年长好几百年，错着时空，我虚身实难显现，这和明清墓里多朝代魂灵可同时表现是不同的，朝代越远的墓葬，日子间隔越清越重。你只管观看，莫要焦急，届时我指生路与你，放心!”杜公来再度举手作揖。蓦地前方阵子如同买豆腐的敲的梆子声，鬼调影再次闲雅面世，变为了江流寥廓，月担树冠，峰峦莫明其妙，战船满布，情事壮观。闪动间鬼调影前映现了一个倒着日益搬动的高大人影，人影儿的鞋子翻天覆地，而头极小，眉眼高低麻麻黑，眼呈倒三角形、发着深幽的血红强光，既滑稽又忌惮。杜公来急忙猛摇了摇头，再端详，那偌大人影儿已转过回到，重操旧业到健康人般大小，却虚了好多，但能看出长袍大服，高冠长髯，凝视那影邪灵奇地甩起大袖，顿挫有力地唱曰：“回马官渡，又指东吴;玄武习水，许都屯军;卫代马权，惩治孔融;荀显宛叶，以为疑兵;吾帅主力，直抵荆州;势如破竹，轻取新野;刘琮投城，玄德南逃;”唱至这边，全身抖搂，哈哈大笑，声若击钟，渺渺萦怀，挥之不去，忽变凄厉。其头如气球，突然线膨胀大，面相渐丁是丁，声色犹可见，满布菊花纹，异样之可怖，回身挥袖比比，昂头跳了几回，曲腿前迈碎步，晃着首级又唱：“刘琮随员投刘备，恐备江陵充军实，惟有轻装进襄阳，丢却辎重守樊城，力防王威取中原，急督曹纯精骑追!啊啊啊呀……”，军马声顿隐，唱调奇余音绕梁，萧鼓为之伴奏，阴邪气息更重。这儿，鬼调影满布陵墓壁无所不在，到处都是急行的战车和军队，许多当时的景物汇于这陵墓之中，还能不断大幅度变换，不知所云最最。杜公来宛然将近，心跳频频加速，汗珠湿透衣服，强力沉着自己，心念老祖师爷爷回响，也在自家做着算计，深感调来这类景象和如此唱词的鹄的明显是对盗墓人的威慑与惊吓，不测随时可能性发生，故而先把一把朱砂和几道驱灵符抓到手里。

忽然，乐音急转，幽然低沉，黛色杳渺，杂钟磬音，唱者缩入鬼调影，落于战阵中点最大战车之中，呈一大冠花白须，大眼微长略鼓，衣锦华贵的挥着长鞭的人氏，杜公来想这就是曹操了，正准备审视，又从鬼调影里蛤蟆形似蹦跳出一大耳短腿长臂的人形黑影，漂移定住，腹部鼓起，在要紧的锣鼓伴奏中，细声唱起：“虎豹骑追至长坂，掳吾辎重不待言;捉我两爱妻失散，赵云回马皆惊叹!啊啊啊嘞，嘞啊啊!翼德拆桥正赶来，追兵路断心稍安;两军隔桥遥望，犹闻叫骂连连……”其声颤微微，更显境老远，门庭冷落由此发，极具历史感。鬼调影里烟尘顿起，各色旗子从中挥舞，桥下流水哗哗清澈，车响马嘶重新传来。从此，就是竭力丑化刘备的鼓子词从侧室悠悠飘出，各种曲调，衔接玄妙，鬼调影下，萤火点点，唱者忽大忽小，化为灰烟散去。

鬼调影忽化出当时长江两岸情景，零零落落，几户斯人，江水浩荡急流，山南海北战船几艘，白沫中悄然跳出三个带光黑影，伴念咒声，三影拼制，继呈人形，左右晃悠，明暗闪乎，能见红须飘拂，人影儿短长变幻，大回转急湍湍，呜呜生风，一下定住，清灵乐起，一无所知唱曰：“建安十三年，吾取江夏地;直开荆州户，寻机可吞襄。嘻哈哈，嘻哈哈!忽闻曹南下，急欲联刘备;派肃去摸底，果如我心意。呵呵哈，嘿嘿哈!哈呀呀!东行会关羽，夏口有刘琦;诸势极便民，岂可等视之!”。词刚唱罢，好多白影，围之乱转，吐唾沫声，不绝于耳。紧接着就是说讽刺孙权的清唱民谣从丘墓壁各处广为传颂，呼应训练有素，贬之入骨。唱者沉重歇息，长长哀叹数回，募然化作薄薄青燕，泰山鸿毛飞起倏尔过眼烟云。

这会儿杜公来深切神志到多多少少看不见的幽灵在他周身训斥，被针灸类同浑身阵子灼痛，只好蹲下，手中攥的朱砂纸符如泥，浑身被冷汗沁透，更觉僵冷穿心，还能感应到对方已把其精气神察透，全身酸溜溜波荡感甚至不时袭来的振动感等也都在无尽无休火上浇油，意料之外随时可能袭来。思维、既然这是一座空陵墓，益早撇开为妙。正欲站起行动，却感神魂出窍，耳际传来魏相武的响动：“沉静，莫动!遇鬼逃法，镇定为要，观此戏也，能练灵机，锻锤眼界。况且逆来顺受，盗墓根本法，哈哈，看完不妨?!”杜公来作揖苦笑。

鬼调影中不已体现着曹仁进驻江陵，曹操挥军东进，孔明劝刘备援孙权和温存孙权抗曹，概括张昭劝降、周瑜献策等等详见体现，虽若隔雾观花，临到之感竟自很强。随陵墓顶流星般交叉划过几道“灵光索”，赤壁之战随之拉长，一江火光，各处沸腾，放箭声，马嘶声，战车声，打鼓声，落水声，呼喊声，足音，盔甲声，喊杀声，绝望声，痛处声，金器交鸣声，噼噼啪啪燃烧声，声声交错，阵子轰响，连连起伏，颤动墓室。景象变换不断，索性气度不凡，或寒风料峭，或悲叹，或情急之下，或猛冲，或落马，或抵挡，或奔逃，或指挥，或近身拼搏，或远掷剑茅，或被斩首，或被马踏，或血飞溅，或丢耳鼻，或冲犯成堆，或多人齐进，或尸横如山，或行医，或火里翻滚，或哭号不已，或中箭周身仍立，或臂断还在角斗，或刀伤扑地匍匐，或刺面不省人事又起，或黑烟翻卷，或光映江天，或细节，或通体。多维角度齐现，瞬时感同身受，难于言表，清楚手上。

正在不可终日连发，诸项间歇。先头忽映出青翠山脊，峰下碧波荡漾，匝地芙蓉随风而动，莲叶间荡出七叶小舟，每舟各有一妙龄古装女人家用竹竿撑着，幽闲飘动，灵奇优雅。宛如隔帘观景，朦胧欢愉美妙。伴箫声、音响亮、情悠远、齐唱曰：“撑船寻梦江南雨，访魂过桥中原河。谁问酆都月送客，更向群峰水上歌。水上歌啊水上歌，流却数额明月夜，激荡阴阳两相隔，问公来此又为啥?杜为渡也公多多少少?逸云捧来百篮星，莲朵犹放千秋雪。阴阳岂同两界意，地表水往事一室说。一室说，谁勘破，说虚也实、实也虚，冥冥感应真切切，照彻清楚往事也。荡舟碧水皆幻像，游吟史海慨叹多。牵来黛色四时风，赶却悠悠百陵诀。百陵诀，魏武隐灵阳显地，其家妻妾葬此矣，其真身也东南居，江湖何人寻得去?滔滔江水英雄气，气壮山河洪流史迹去。孙刘共曹曹公笑，东吴浮象象不同。孙姓者、莫言兮此陵，刘姓者、休入兮此室，言或入兮是非起，阴也三国、阳也三国、二阳一阴最不可，真伪虚化之。虚化之，几人解，几人醉，几人迷?”刚刚唱完，坟茔穹顶咕隆作响，千山万水吹来一声：“此乃《七女采莲曲》也!”

说到此间需加个插曲，二零零九年，我在廿里堡供电所上班，一天夜晚值班，张开电视，见河南考古所的孙姓副所长面对记者谈话，说安阳发觉和明证了曹操墓，又见剧目中社科考古所的刘姓研究员进陵墓室的情形，想起了《七女采莲曲》中孙姓者莫言此陵，刘姓者休入此墓室，言或入、曲直起，真假虚化之等始末，便觉这一考古会出意外，果不其然，节目不一会儿就提及了曹操墓真假之争的风卷残云的各种视角、嘲讽和搞笑。我正膛目结舌时，马吉海所长推门进入，见我如此神情，深感意外，急问：“出了啥事?!”我竟一时答不上来。

话又说回来，当时“铁铲和尚”杜公来深切意识到墓茔室无时不在膨胀与收拢，各种参照物忽远忽近，一切处在阴阳平衡情状，岁时转过严重，体内更感有累累无形的手在血脉身板间推拉、抓挠、乱搅和抽丝，已经难以忍受，达到体魄极限，不走悔之晚矣，心中设定逃法，站起正欲拔脚，忽觉心肠弹出半数，耳边轰隆、又现魏相武的声音：“右旋左开行，断震超乾意，前瞻回首逆，举父午坤启，同人戌应神，世爻走未济，六神会朱雀，月柱建阳时，丁使后翼酉，纳巳未中驱，天盘转地阴，辰冲戌加乙，莫畏白花串，下场是生路，逃命易中易，保尔欢心去!”杜公来清楚，这是盗墓行老古董的《汉魏晋墓遇灵三生象义反遁蹈奇逃法》的内容，但陵墓高度、道向和室门地位与之有多处走调儿，且鬼方扼腕，年月建在起势上旬空，犹豫少顷，壮起胆子，竟然按此诀门做了，果不其然比自己心设的那套松弛胸中无数，熟练地脱出了这座陵寝。从此遥想，逃脱进程中遇上过一队队静静迎面而来的孝衣白花鬼，此为青冢主下葬时的出殡者的韶华“返照影”，人入之中本应粉身碎骨、肝胆俱裂或立地风流云散，竟然两厢无妨、如游悬崖缝子般穿了过来，干脆是出口不凡的奇迹，这种“穿白花串儿”且抵直符转倒兑、走巳酉丑局，属“反奇向阳关”、赖金局升阳气泄土鬼破中阴木势而功成，这回中和抵势逃术，运算喧点规范、机时看清到位，盗墓史上兴许只此一例，此法一个“隙”字内涵非常丰富。若无魏相武强引，没人敢冒这般大险。盗墓行中人面对此境况，一般都取中路置壬申接乙巳发空亡，着辰戌丑未，点冲“鬼吉户”，以痛抵痛，应像直取，躲奇化偶，避硬就弱，撒朱砂，终开鬼封临阵脱逃罢了。

此后“铁铲和尚”杜公来特异到内黄徐金超处，粗造了些石牌、石枕和拿了血脉相通硬物，在陵寝内设了盗墓行的最大布局，以似是而非意，压先鬼智商而彰老师祖爷魂魄。还上了九柱颔首香，化了四十纸，以各除八得乾坤数和信使三大果供，来抬老师祖爷英魂之气。并且把教职工祖爷“幽州增补”魏相武的枕骨移至墓葬门，以取居阴观阳永获保佑之义。

晌午在才三儿家吃完饭，辞别才三儿，和马求恩叔就往回赶。途中马求恩叔讲了累累，他说：“‘一扫光’才三儿从小聪慧，十七岁就以正负名折桂了渤海二中，可是学学期间碰上了‘铁铲和尚’杜公来，杜公来喜才三儿足智多谋，才三儿由于当时家道贫寒，急于获得财富，两人就俯拾即是，于是才三儿放弃课业，拜杜公来为师，深研起了盗墓技术，很快才三儿就成了盗墓行里的一员干将。”说到这里，马求恩叔可能悟出了才三儿时下伤残的境况，叹气了好不久以后，又转了话题说：“事实上，除去冥戏、鬼戏和灵戏伙同鬼调影外，还有阴戏和阴戏中的鬼调影，但阴戏及其鬼调影是万万不能说的。从才三儿讲的鬼调影中，我切近悟到了一个道理——大到社会平地风波，小到人生阅世，甚而阴阳两界和过去现在明晨之类都是互相联系着的，就像是一切时时处处都被无形而相通的眼镜照下，在某个日子节点上还会莫名其妙的水中捞月般昙花一现出去。几何人认为迷信的事物，对盗墓十年以上的人、甚而资历卓尔不群的人的话连续真格的的，对于每个人说来，这些都应去了解与思考。”马求恩叔见我表情迷茫不解其意，想了想，又深重地说：“简单说白了地说——人鬼都是有影的啊!”，说完他神秘地笑了笑。

多少年来，我一味觉着“人鬼都是有影的啊”这句话充满了极深切的哲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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