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鬼(2)

用完晚膳天色已是晚了，屋外的雨似乎不比停的苗头，兀自淅淅沥沥地下着。下人不知道躲到何方玩骰子耍钱去了，柳老爹忙着让小丫鬟修缮一件相近的包厢给楚湄住，想必是到了后院只剩下露痕立在主人的身旁看着她木木地坐在雨搭下发呆。

连成一股细线的雨水从瓦当中间泻下去，在楚湄前边挂起一道清洌洌的水帘。她定定地看着眼前的雨境，仿佛拉动了往事，脑中却是一片迷蒙。

她曾经有过一段遗失的记忆，那已经是五年前的事儿了，她陪着母亲到离烟丝山不远的相国寺进香，却不幸走失，双重回到家园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情了，这半个月里的所有印象都犹如云烟不足为奇，远逝。

在那段时日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是一场类似万古千秋也没有真相的谜，那也是藏在她心中最深处的一种累和痛，她甚而不敢去想。如今有时候闯进这座山庄，心底深处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日益出芽，那是什么，她本身也说不清楚。

“唉......”她,轻轻的地叹了口气,道:“小痕，我乏了，带我去柳老爹帮我修葺的屋子吧，我想精练休息一下。”恍惚里边，楚湄仿佛又来到那座小小的桃花园，满目都是如烟似锦的桃花，雄风拂过，花瓣飘然，仿佛一场纳闷的佳境。

“湄儿妹妹。”一声轻唤，楚湄经不住回头，望向那间用白茅盖成的小屋，用一根桃花枝支起的窗扇里，倚着一名红妆女子，眉如远黛，冰肌似雪，竟和画中人亦然，无非多了一双目含秋波的双眸，巧笑间仿若流光宛转。

“湄儿妹妹，快来。”女子朝她摆手，她满心迷离地走往日，为什么这位老姑娘会知情她的名字?她下文是人?是妖?

推杆木门，一股暗香涌动，便见那娘子军坐在镜台前，手执一把宫廷式样的古拙的木梳，上面绘着一枝桃花。她用那篦子在小我如瀑的乌云上轻装一牵，便如走蚕丝般顺势滑到发尾。

“妹子，你看我这桃花妆，绘得哪样?”女子缓缓回过头来，额间绽放一朵娇艳欲滴的桃花，艳红的花瓣儿恍如染了血一般，为她那本就美艳的面目更添了一分春情。

“你是......谁?”楚湄茫然地看着她，迷离地说：“何故你会冷暖自知，心明如镜我的名字?”

“湄儿胞妹，莫不是你已经把我忘了?”红装勾起红唇，额上的桃花仿佛要滴出血来，“我是浅霜啊，你忘了吗?五年前，你曾在此处住了半个月啊。”

五年前!楚湄爆冷一惊，竟直直地坐了起床，搅和了睡在身边的露痕，她揉着迷胧的双眼，说：“小姐，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恶梦?楚湄任露痕为她擦去额上的冷汗，是了，那只是一场梦，容许是行路太累了，付与又见了那为怪的仕女画，才做了诸如此类一场奇怪的梦。

幡然，她觉得手头有哪门子硬硬的东西，拿起一看，即刻脸色刷白，那是一把木梳，上好的梳子，绘着一枝艳丽的桃花。

不是梦!楚湄紧紧握着梳子，梳齿都戳进了她的肉里。

指不定.......也许五年前她真的业已在这里待过，也许她确确实实认得那位名叫浅霜的半边天，或者......她也漂亮在这里找回那半月的记忆。

轻轻推开木门，暗香涌动，雨卷着花瓣儿有声有色进去，只一会就打湿了一片。楚湄走进了房间，看着这间两进的小茅屋，心髓竟涌起一丝稔知的感觉，就相仿一颗埋在土里的种子，嫩嫩的芽拱动着泥土，恍若呼之欲出，却又万代隔着一层超薄土。

她再次站到那幅画的眼前，美丽的家庭妇女巧笑倩兮，富丽异常。她心中一动，脑中竟有一道行之有效闪过，朦胧间好像看到那红装在桃花林间对着她温暖地笑。

“湄儿阿妹，我身体天生孱弱，需桃花花粉才可涵养，大夫说，今生今世不可出此桃园一步。”

楚湄轻呼一声，定睛一看，画中少女反之亦然巧笑。身旁的露痕道：“小姐，什么样了?”

"不......"楚湄摇了摇头，心中一片迷茫，绕过画走进室内，那是一间纤小寝室，嫁妆床铺一应俱全，床上的两床被子也叠得错落有致，仅仅都蒙上了一层灰，彰显几年不曾有人居住的事实。

她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那面铜材缠云镜，黄色的镜身显出她的相貌，清秀间带着雍容，不愧是权门小姐，一颦一笑都透着一班人风范。

镜面骤然荡起了一层鳞波，像泛泛，在镜面中漾起粼粼水光，楚湄的姿容也跟着渐渐转头，说到底凝成一张艳丽不拘一格的俏脸，头上插着一把古色古香的恢花木梳，笑道，“湄儿妹妹，我已命丫鬟去楚府送信了，你家人来接你有言在先，就住在这间耳房吧。鄙舍低质，让你见笑了。”

楚湄倒吸了口寒气，往退回了几步，露痕赶早不赶晚前进扶住，道：“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展?”

“镜......镜子......”楚湄脸色苍白，“眼镜里有个农妇!”

露痕奇道：“小姐，眼镜里当然有个女人，那就是您呀。”

“不，不是我......”楚湄定了定神，对方才眼中所见有些捉摸，唯恐......或许正是自己看岔了呢?

“丫头，你看，此处还有一间耳房。”露痕指着一扇一模一样年久失修的木门道。

楚湄一惊，转过身，果然瞅见左侧再有一扇小门，已经十分陈旧，被虫子咬出的小洞糊里糊涂不错看见里面的一个小小的地角。

这里不料真有一间耳房?楚湄身子一些打颤，前进推门，哪知门竟是锁上的，一把依附纤尘却依旧坚固的铁锁横在门上，隔住了她的步伐。

“真可惜。”露痕有些大失所望地道，“锁上了。”

楚湄低下身子，从门洞往里看，以内只有一张小床和几张桌椅板凳，似乎不如什么莫衷一是，但她却像是触摸了心事，心目那蒙在土下的芽似乎又拱了拱，那印象相仿应时就要出来，却始终在心下徘徊。

她不由自主皱起眉头，直起真身，仔细缅想那一段深埋心底的往事，瞬即，她的心宛若被何事东西抽了一下，猛地痛起来。她一惊，连忙哈腰捂住胸口，娟秀的脸因疼痛而扭转。

“少女，小姐，你怎么了?”露痕吓得眉高眼低大变，“屋子里有什么，竟让少女疼成以此样子?”

“不......”楚湄的心疼似乎只是一代的，不多会儿便缓了下来，她苍白着脸，声音有些虚弱，“兴许只是连珠赶路，一些累了吧。”

“既然，大姑娘您就回屋歇着吧。”露痕望了望这栋小草堂，竟觉的恐怖，一开始的新鲜劲荡然无存，“下官见这屋子部分邪门，怕是凶宅，咱们就先回去好吗?”

“与否。”楚湄些微叹了口气，“是用午膳的时刻了，柳老爹怕是已经在到处找咱俩了。”

露痕见黄花闺女答应回去，心口稍稍松了口气，扶着楚湄往回走，就在走到前屋时，楚湄的心好像又被什么家伙抽了一下，这一下的确地抽到了她的痛处，她不禁低呼一声，双腿一软倒了下来，匆忙间招引了那幅仕女图，卷轴刷拉一声，落了下去，不偏不倚正砸在她的脸上。

“小姐!”露痕吓得大叫，及早拿开卷轴，扶起小姐，“您有没有摔伤?”

楚湄的双眸却幡然直了，眸子里透出一股奇怪的气息，她愣愣地看着地上的卷轴，说：“小痕，把那幅画给我。”

“小姐，就别管甚么画了，您的身子至关重要。”

“快给我!”

楚湄的语气变得有些正色，露痕愣了愣，拿起卷轴，交到她手中。她突然将画抢来临，张开红木卷轴，顿时气色大变。

那根上色红木做成的卷轴上，清丽地刻着两个字——叶渡。

宝钗分，桃叶渡，烟柳暗南浦。

叶渡，正是夫君柳南浦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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